小说书本网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。 ╰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╯   令狐冲与林平之在笑傲   作者:锂分子 文案 笑傲江湖同人文,令狐冲林平之CP。故事以笑傲江湖为背景,情节从林平之刺死岳灵珊之后开始,剧情线。 岳灵珊道:“他在这世上,孤苦伶仃,大家都欺侮……欺侮他。大师哥……我死了之后,请你尽力照顾他,别……别让人欺侮了他……” 令狐冲一怔,万想不到林平之毒手杀妻,岳灵珊命在垂危,竟然还是不能忘情于他。令狐冲此时恨不得将林平之抓来,将他千刀万剐,日后要饶了他性命,也是千难万难,如何肯去照顾这负心人? …… 霎时之间,令狐冲胸中热血上涌,明知只要一答允,今后不但受累无穷,而且要强迫自己做许多绝不愿做之事,但眼见岳灵珊这等哀恳的神色和语气,当即点头道:“是了,我答允便是,你放心好了。” 内容标签: 强强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:主角:令狐冲林平之 ┃ 配角: ┃ 其它:   ㈠ 嘱托   林平之为向左冷禅表明心迹,当着劳德诺的面,向新婚妻子岳灵珊刺了一剑。   事发突然,躲在暗处的令狐冲和盈盈不免大吃一惊,同时叫道:“不好!”从高梁丛中跃了出来。令狐冲大叫:“林平之,别害小师妹!”   劳德诺此刻最怕的,是岳不群和令狐冲二人,一听到令狐冲的声音,不由得魂飞天外,当即抓住林平之的左臂,跃上青城弟子骑来的一匹马,双腿力挟,纵马狂奔。   令狐冲挂念岳灵珊的安危,不暇追敌,只见岳灵珊倒在大车的车夫座位上,胸口插了一柄长剑,探她鼻息,已是奄奄一息。   令狐冲大叫:“小师妹,小师妹。”岳灵珊道:“是……是大师哥么?”令狐冲喜道:“是、是我。”伸手要去拔岳灵珊胸口那柄剑,任盈盈忙伸手一格,道:“拔不得。”   令狐冲见那剑深入半尺,已成致命之伤,这一□□,立即令她气绝而死,眼见无救,心中大恸,叫道:“小……小师妹!”   岳灵珊道:“大师哥,你陪在我身边,那很好。平弟……平弟,他去了吗?”令狐冲咬牙切齿道:“你放心,我一定杀了他,给你报仇。”岳灵珊道:“不,不!他眼睛看不见,你要杀他,他不能抵挡。”令狐冲恨道:“他害你我怎能放过他?”   岳灵珊喘着声息道:“我……我这里痛……痛得很。大师哥,我求你一件事,你……千万要答允我。”令狐冲握住她左手,道:“你说,你说,我一定答允。”岳灵珊道:“大师哥,我的丈夫……平弟……他……他……瞎了眼睛……很是可怜……你知道么?”令狐冲道:“是,我知道。”   岳灵珊道:“他在这世上,孤苦伶仃,大家都欺侮……欺侮他。大师哥……我死了之后,请你尽力照顾他,别……别让人欺侮了他……”   令狐冲一怔,万想不到林平之毒手杀妻,岳灵珊命在垂危,竟然还是不能忘情于他。令狐冲此时恨不得将林平之抓来,将他千刀万剐,日后要饶了他性命,也是千难万难,如何肯去照顾这负心人?   岳灵珊缓缓的道:“大师哥,平弟……平弟他不是真的要杀我……他怕我爹爹……他要投靠左冷禅,只好……只好刺我一剑……”   令狐冲怒道:“他这等自私自利、忘恩负义,你……你还念着他?”   岳灵珊道:“他……他不是存心杀我,只不过……只不过一时失手罢了。大师哥……我求求你,求求你照顾他……”月光斜照,映在她脸上,只见她目光散乱无神,一对眸子浑不如平时的澄澈明亮,雪白的腮上溅着几滴鲜血,脸上全是求恳的神色。   令狐冲想起过去十余年中,她要自己做什么事,脸上也曾露出过这般祈恳的神气,她此刻的求恳之中,却又充满了哀伤,这是最后一次的求恳,也是最迫切的一次求恳。   霎时之间,令狐冲胸中热血上涌,明知只要一答允,今后不但受累无穷,而且要强迫自己做许多绝不愿做之事,但眼见岳灵珊这等哀恳的神色和语气,当即点头道:“是了,我答允便是,你放心好了。”   盈盈在旁听了,忍不住插嘴道:“你……你怎可答允?”   岳灵珊紧紧握着令狐冲的手,道:“大师哥,多……多谢你……我……我这 可放心…… 放心了。”她眼中忽然发出光采,嘴角边露出微笑,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,也终于渐渐停住了呼吸。令狐冲心中一沉,想要放声大哭,却又只能干张嘴无声呜咽。   劳德诺带着林平之狂奔数里,觉得令狐冲不会追来,才勒马止步。此去嵩山虽不甚远,但因林平之眼睛看不见,行动不方便,因此便放慢行程,寻一处客栈过一夜。   劳德诺牵着林平之走进一家客栈,扁上写着“福来客栈”四个镏金大字。店小二甚是麻溜,跑到二人跟前,问道:“二位要住店么?”劳德诺道:“林兄弟,你双目失明,甚是不便,我们要一间房,也好方便我照料你,如何?”   林平之几次人生起伏,心思早已不比当初单纯,他知晓劳德诺是担心自己趁机逃走,且劳德诺也不尽相信自己已毁了《辟邪剑谱》,若剑谱带在身上,他必想趁自己熟睡之际,盗走辟邪剑谱。劳德诺能在华山伪装数十年,可见此人不简单。林平之随后又想道:“他虽狡狯,但只要没拿得辟邪剑谱,那他也需得保我安全,定不会害我,跟他同住一宿,也好让他看明白剑谱不在我身上,免得他打甚么歪心思,把我害了。此刻我已投靠左冷禅,当不可得罪他。”于是便开口道:“感谢劳兄美意,我原想不到这点,既然如此,那便有劳劳兄了。”   福来客栈耳目众多,大多是各门各派的眼线,此刻劳德诺将林平之带往嵩山的消息,不久便会传遍江湖。   对于岳灵珊的死,令狐冲仍不能释怀,此刻跪在岳灵珊坟前,对于江湖纷争,倍感身心俱疲,登时想如风清扬一般,寻得一处山谷,隐居罢了。随即想到自己受小师妹临终所托,须得照顾林平之,再者,定闲师太临终遗言,要自己接任恒山派掌门,定闲定逸师太大仇未报,自己怎可心生隐退之意?   (二) 争执   令狐冲要回恒山执掌门派,任盈盈则去黑木崖,两人便道了别。令狐冲行了一日,天色渐暗,忽听闻前方有打斗声,令狐冲讶异,此道乃官道,武林中人向来避让官府,此刻怎的就在官道上打起来了。隐约听得甚么“辟邪剑谱”之类,似是林平之的声音。令狐冲提气向前,要一探究竟。   只见林平之被三人围攻,与他一道的劳德诺在旁观望。林平之虽双目失明,但剑招奇快,辟邪剑谱七十二路,每一路又有变化,甚为繁复,几乎只看得剑影,三人一时也不能制胜。   那三人便是“滑不留手”游讯,严三星与仇松年。林平之自杀了余沧海与木高峰后,名声大震,任谁都知道他练成辟邪剑法,辟邪剑法初现江湖,便是如此威力,人人觊觎,游讯三人必是为这剑谱而来。   辟邪剑法虽厉害,毕竟林平之眼睛看不见,刺不到敌人也只能胡乱使剑。游讯三人甚是机智,瞧出只要不发声,林平之便找不到自己方位所在,于是三人便收剑不作声,想趁林平之不备擒住他。   林平之不见三人声息,登时急躁,东刺一剑西使一招,有如困兽斗。林平之急道:“劳德诺,我有意投靠左冷禅,你我便如兄弟,此刻我受袭,你怎袖手不帮?”劳德诺道:“辟邪剑谱果真厉害,林公子虽双目不能视物,却能与这三人周旋许久,在下佩服。只需你答允,将辟邪剑谱传于我,我便助你打退这三个贼人。”劳德诺如此要挟,林平之怒火中烧:“我既投靠左冷禅,辟邪剑谱自当奉上,你是信不过我吗?”   林平之害死岳灵珊,令狐冲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,此刻见林平之前后遭困,心中大快。随即又想到:“小师妹叫我好生照顾他,莫让人欺侮,此刻他前后受困,我却袖手旁观,甚为得意,岂不是有负小师妹临终所托?”令狐冲左右为难,他恨林平之,却又碍于岳灵珊嘱托,此刻也不知如何是好。   令狐冲心思转变奇快,蹙眉思索片刻,便想到:“小师妹叫我别让人欺侮他,也没说不让我欺侮他,小师妹的仇不能不报,小师妹的嘱托也不可负,我只需不让人欺侮他,我来发难于他,那便可报仇嘱托两不负了。”令狐冲随性妄为,此刻为了给岳灵珊报仇,他竟是能从岳灵珊遗言里,找出寻林平之报仇的理由。   令狐冲本想窜出去救林平之,但又想到:“林平之此刻是江湖中一块肉,人人想占有,若教人知晓我救了他,必将引来祸害,若在以前,我浪子行为,无拘无束,倒也没甚么。如今我身为恒山派掌门,也需得为恒山派考虑,不能再如从前一般任意妄为,不计后果。”想罢便扯下一块布,蒙住面庞,运起气飞出去。   令狐冲迅速飞到几人之间,抓住林平之的手,压住嗓子叫道“走!”,便抓着林平之运气飞奔。不料游迅极为机敏,发觉令狐冲要掳走林平之,便也运起轻功追上,仇松年、严三星、劳德诺紧跟其后。林平之眼睛瞧不见,奔起来便有所束缚,不能大胆放开走,这便慢下许多,如若这样,不需多久游迅等人便会追上。令狐冲不想与他们相斗,便揽住林平之腰肢,一手将他抱住,使出轻功,疾速飞奔。   令狐冲抱着林平之奔了许久,甩脱了游迅等人,便在一处竹林间落脚。放开林平之瞬间,令狐冲忽闻得一股淡淡香气,那香气似乎从林平之身上传来。再看林平之,始觉林平之虽为男子,身子却出奇纤细。此刻林平之身着枣红袍子,领口与袖口均绣有精致花纹,若不是自己知他是男子,单单看身形与面貌,尚有可能会将他误认为女子。令狐冲忆起当初林平之刚入华山,并不如现在这般肌瘦,这期间究竟是经历了甚么,如此耗费他身心,让他消瘦至此。令狐冲本想将他解救出来后,要发难于他替岳灵珊出口气。但此刻瞧他双目失明,神情憔悴,却还要时时警惕,一时竟不忍与他为难。   林平之道:“不知阁下何人,将我带到此处有何所求?”令狐冲听林平之言下之意,似是说自己救他为必是图谋不轨般,不过转念一想,自己救他确实想要与他为难。虽如此,林平之的提防也令狐冲对不禁大吃一惊,林平之何时如此警惕,事事防范?令狐冲道:“林师弟,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我救你并无所求,我只问你,你刺小师妹那一剑,是真要将她置于死地么?”林平之一愕,沉默许久才缓缓道:“她……她……死了?”声音喑哑,似是哽咽。林平之如此反应,令狐冲不禁一愣,心想也许他并非真心杀岳灵珊,只是他双目失明,下手时找不准方向,那一剑正好刺到了岳灵珊心口上,误杀了她。   令狐冲想到只因为林平之刺偏,便让岳灵珊枉死,不禁伤感又恼怒,便道:“林平之,你真心也好,手误也罢,小师妹因着你那一剑枉死了!”林平之未出声,令狐冲更是气急,想到小师妹枉死心中悲愤万千:“林平之!你杀死小师妹!你还我小师妹!”   林平啐道:“岳灵珊死便是死了,就是死于我林平之之手。有其父必有其子,岳不群和岳灵珊合谋欺我,盗取我祖传剑谱,杀了她有甚么错,虽未手刃岳不群这伪君子,杀了他女儿,也教他心头难受,稍解我心头之恨!你要为她寻仇,找我便是!”令狐冲见林平之毫无愧疚,反有大快之意,又出言污蔑师父和小师妹,登时怒上心头,朝林平之击了一掌,这一掌中已用上内力,林平之登时吐了一口血,便倒地了。   令狐冲一掌将林平之打晕,此刻又不能弃他于不顾。方才林平之一番话,悲切恼怒,不似作假。令狐冲又想到当日在五岳派并派大会上,师父使的确是辟邪剑法,适才林平之说师父是以非常手段取得剑谱,那师父的剑谱绝非来自林平之之手,师父拿到辟邪剑法,必不是光明正大取得。   令狐冲向来知晓自己的师父,被称作“谦谦君子”,乃是他遇事不骄不躁,口中总挂着仁义礼仪,不像武林中人,一言不合则大动干戈。师父虽表面不动声色,所有的心思却都在肚子里,谁也猜不透,当日小师妹乔装到福州开茶馆是一事,华山派举派到林平之老家是一事,当日师父踢我一脚反被震碎腿骨是又一事……这样想着,令狐冲顿觉背后生出凉意。   事情纠缠复杂,令狐冲一时半刻也理不明白,便思忖道:“小师妹的仇暂且不报,待一切云开见日,再做定夺也不迟。”便在竹林间搭个木屋,将林平之安置在内。   次日林平之醒来,令狐冲道:“林平之,你我之间恩怨暂且搁一搁,待我弄清一切,再来与你做了断。此刻你双目不便,暂且住在这里罢。”林平之道:“令狐冲你这般假惺惺,倒与少侠着名头相悖了,你觊觎我家祖传剑谱直说便是,别使岳不群伪君子那手段!”令狐冲怒道:“林平之你杀害小师妹,我不来与你寻仇,还好生待你,你却这般辱我和师父!”林平之冷哼:“你的好师父谋取我家剑谱时,使得也是这手段,事事处处为我好,你若不比你师父更卖力讨好我,我可不轻易陷进去了。”   令狐冲听他这么说,登时怒火攻心,道:“林平之,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!我若觊觎你家祖传剑谱,当日怎会把你爹妈临终遗言跟你说,我令狐冲率性坦荡,又怎会觊觎你祖传剑谱!我自幼修习华山剑法,名门正派,《辟邪剑谱》是你祖传秘籍,我又习你剑谱干甚么!”林平之道:“岳不群‘谦谦君子剑’的名头也不小,撕下面皮后,谁曾想得却是一张伪君子的嘴脸!有些人阴险虚伪,带上假面具,总能蒙蔽了别人的眼。江湖谁人不晓得你令狐少侠坦荡仗义,谁人不知你有情有义,你面具背后又是什么嘴脸呢?哈哈哈哈……”林平之说罢便自顾大笑起来。   令狐冲怒火冲天,再也忍不住,拔剑指向林平之,怒道:“林平之,你若再出言不逊,我便一剑刺死你!”林平之道:“杀了我,你便拿不到辟邪剑谱了,你敢杀么?你舍得么?哈哈哈哈 ”此刻林平之竟是不顾抵在胸口的剑,仰天大笑,兀自走开,因眼睛不见物,双手便在前方摸索,双足走走探探,几次跌下又爬起,甚是狼狈。   令狐冲见他这般,心中复杂翻覆,但怒气未消,便道:“林平之,若非小师妹临终嘱托,叫我好生照顾你,不可与你寻仇,此刻我定将你千刀万剐!”说罢便转身离去,再也不理林平之。   此刻日月神教黑木崖总坛上,向问天道:“教主,据江湖传来消息,林平之已投靠左冷禅。”任我行一捋颌须,道:“便是那福威镖局的少镖头,《辟邪剑谱》的传人?”向问天道:“是。”任我行道:“向左使,我听说辟邪剑法剑招平常,更无甚么厉害的地方,倘若辟邪剑法当真威力无穷,林震南必不会连余沧海都打不过。林震南武功尚且不如何,可见林平之武功更弱,定不足为我教大患,为何向左使要提他?”向问天道:“教主有所不知,林震南并未习真正的《辟邪剑谱》,当年林远图以一套辟邪剑法打遍天下无敌手,创立福威镖局,可见《辟邪剑谱》绝非是林震南所使的那般平平无奇。林平之近日武功大增,所使剑法奇诡,一日之间便杀了余沧海与木高峰二人,所使的定是真正《辟邪剑谱》剑招。”   向问天又续道:“这《辟邪剑谱》中剑招邪乎,快如闪电,与东方不败的《葵花宝典》大有相似之处,现林平之尚未深研此剑谱,顷刻便杀了余沧海木高峰两大高手,倘若他深练数载,那天下无敌也无不可。”任我行初时传东方不败《葵花宝典》,也未曾想到此宝典威力如此巨大,以致后来四大高手围攻,竟是敌不过他。现下又听得葵花宝典武功再现于世,他也不得不做打算了。   任我行道:“向左使,这两日我正思索对付岳不群法子,心神甚疲,竟是未注意到林平之,多亏向左使为我分忧,实是我的左右臂膀。”向问天道:“为教主分忧乃属下职责,教主这两日可想出对付岳不群的对策?”任我行道:“适才你说林平之剑术大增,是习得《辟邪剑谱之》故。岳不群在五岳剑派并派大会上,突发奇招,刺瞎左冷禅,夺得五岳派掌门之位,我看也是练成了辟邪剑谱。岳不群伪装隐忍,当日在少林,他踢令狐冲一脚,反倒把自己腿骨震碎,我还道甚么缘故,原是使个障眼法,骗过左冷禅。”向问天道:“这岳不群是十足的伪君子,可谓真小人不可怖,伪君子才可怖,岳不群心机之深,令人咋舌,确是我教大患。”   任我行道:“哼!老夫出得梅庄西湖底,重现江湖,便要完成我教称霸武林大业,岳不群真君子也罢,伪君子也罢,老夫怕不得他!”向问天听他说这番话底气十足,可谓豪气万千,也不得不佩服任我行虽被困十二年,但野心与霸气仍是不减丝毫。   任我行又道:“我原是想劝服令狐冲加入我教,助我灭掉岳不群,但令狐冲自由不羁,心胸坦荡仗义,虽盈盈于他有大恩,但要想他入教,若非他自愿,谁也逼不得他。再者,岳不群是他恩师,令狐冲有情有义,绝不做恩将仇报行径,要他帮我去对付岳不群,实是不可能。但林平之却不一样,岳不群以阴谋诡计,盗取他家祖传剑谱,他必恨之入骨,现下他双目已瞎,我便答允帮他报仇,令他将剑谱传授于我,那还怕他岳不群不成?”向问天听任我行一席话,心中甚是佩服他的智谋。由衷说道:“教主才智过人,此谋略甚好。只要寻得林平之,那岳不群必是教主手下败将。”任我行成竹在胸,一时得意,纵声大笑,霎时间笑声环绕于黑木崖之上。   (三)真 相   不一日令狐冲便到了见性峰,到得见性峰峰顶,已是黄昏时分,刚走近见性峰主庵无色庵,便听得铮铮铮数下长剑互击之声,令狐冲心中一动:“怎么来了敌人?”一摸身边暗藏的短剑,纵身向剑声处奔去。兵刃撞击声从无色庵旁十余丈外的一间瓦屋中发出,瓦屋窗中透出灯光。令狐冲奔到屋旁,但听兵刃撞击声更加密了,凑眼从窗缝中一张,登时放心,原来是仪和与清两师姊妹正在练剑。   只听得仪清道:“岳不群这恶贼害死我们师父、师叔,此仇必定要报,这可教掌门师兄为难了,师父、师叔的仇只能由咱们去报了,眼下岳不群功力大增,又是五岳派掌门,我们武功不敌,要报仇更是艰难,我们只能勤加练剑,有朝一日必报此大仇!”仪和道:“是,不报这深恨大仇,咱们做弟子的寝食难安。”   令狐冲听到这里,大吃一惊:“怎地是我师父害死她们的师父、师叔?当日能同时杀得定闲、定逸师太之的,恐怕只有方证大师、冲虚道长、东方不败,但他们都未曾杀人。”令狐冲额上冒汗,拧眉想道:“那时师父早已习得辟邪剑法,只有师父……那日在二位师太身上,只发现针口大小的伤口,师父在五岳派并派大会上,刺瞎左冷禅的亦是两枚细针……”令狐冲越想越心惊,顿觉自己从未真正认得师父,忽然觉得可敬可畏的师父变得阴森可怖。   令狐冲顿时内心艰涩,自己竟被欺骗了二十年,却不曾识得师父的真面目,师父连二位师太都能下毒手,那所得《辟邪剑谱》必定也是使诡计盗来的,那小师妹亦是师父下的一步棋吗?令狐冲此刻想到林平之,顿时满心酸楚,怪不得林师弟处处提防,不能轻易相信他人。他认贼作父,挚爱的枕边人亦有可能是假情假意委与自己燕尔……现他双目已瞎,又有许多人觊觎他身上《辟邪剑谱》,容易遭人欺侮暗算,他如此悲惨不幸,我……我怎能再与他寻仇?   令狐冲想罢,便要到竹林去瞧瞧林平之。疾速飞奔几个时辰,终于到达竹林,走近木屋,却是见不到林平之。令狐冲登时着急,在竹林里找了一圈,也未见林平之身影。令狐冲越来越焦急,想到林平之甚么也看不见,江湖上又有许多人觊觎他祖传剑谱……   令狐冲正着急间,忽地听到一声“冲哥!”,寻声望去,原来是盈盈。任盈盈道:“冲哥,我爹爹把林平之抓走了。”令狐冲惊道:“任教主为何要抓林平之?”任盈盈道:“林平之与你师父均手握《辟邪剑谱》,我爹爹要对付你师父,必定需要林平之相助。”令狐冲道:“盈盈,你可不必为我说违心话,你若不齿我师父,直呼其名便是,不必以‘你师父’代之。”盈盈道:“冲哥,我没有……”令狐冲打断道:“盈盈,我眼睛白长了二十几年,看不清他真面目,林平之眼睛瞎了,却没真瞎,我眼睛没瞎,却是真瞎了。”   任盈盈道:“原来你知道了。”任盈盈知道他能承认岳不群真面目已是不易,此刻他心中必不舒畅,便也没再说甚么。   令狐冲道:“盈盈,我需上黑木崖,将林平之带下崖。”任盈盈道:“你真要依岳灵珊遗言,照顾林平之?”令狐冲道:“小师妹说的没错,林师弟在这世上孤苦伶仃,大家都欺侮他,很可怜,我需照顾好他。”任盈盈道:“那你小师妹的仇,不报了么?”令狐冲并未做答,竟像是未听到任盈盈话一般,兀自望天,沉沉叹息。   任盈盈盯他许久,才道:“我爹爹自负好胜,但也侠义肝胆,不会做过河拆桥之事。他只需拿到《辟邪剑谱》,定会好生照料你林师弟,你师弟若想下崖,我爹爹也定会派人送他,不会伤他分毫。”令狐冲道:“林师弟一人在黑木崖上变数太多,我需去看看。”任盈盈面色古怪,低头道:“林平之杀你小师妹,我以为你恨他入骨,想不到却如此关切。”令狐冲道:“林师弟屡遭大变,甚是凄惨,他杀小师妹我必定恨他,不过他却非真心想要小师妹死,再说,小师妹与他相恋,未必不是师父使的阴谋。”任盈盈听他这话,顿觉森然,如若岳不群为达目的,女儿都搭上,那岳不群实在是阴险到让人胆寒。   不日,令狐冲与任盈盈上到黑木崖,进到总坛大殿。只见任我行位居教主之位,向问天居左站,林平之在下方站着。听得任我行道:“林小子,老夫对你《辟邪剑谱》甚感兴趣,将你请上崖,便是要借你剑谱一阅。”林平之道:“任教主,你既想学我《辟邪剑谱》,却教人将我掳来,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么?”任我行大笑道:“林小子,你知晓我叫甚么?老夫取名‘任我行’,便是想做甚么便做甚么,我就是粗鲁将你掳上崖,你能如何?你双目已瞎,便如同废人,便是有绝世剑法又能奈岳不群如何?你将剑谱给我,我杀岳不群。你不费丝毫力气,亦报得大仇,岂不很好?”   林平之此刻心思万转千回,《辟邪剑谱》是自己的保命符,若是将剑谱给任我行,他得剑谱后,必将自己杀了。若是不将剑谱给任我行,他不会杀了自己,但定受他许多折磨。于是便心生一计:“每日传他一句剑诀,让他尽力医好自己的眼睛,医不好便不给他完整剑谱,待自己眼睛医好,凭他任我行亦不是自己对手。”   于是林平之便道:“任教主,我给你《辟邪剑谱》便是,但剑谱我已烧毁,所有剑诀都在我心中。任教主只需将我眼睛医好,我每日便给你一句剑诀……”任我行未等他说完,便使出一掌,将林平之击飞数尺,林平之登时大吐一口鲜血。任我行大怒道:“你要老夫独霸武林可以,你要我屈膝讨好你便是不能!老夫横行江湖数载,除了东方不败能将老夫囚于梅庄西湖底十二年,还没人能威胁得老夫!”   令狐冲想不到任我行会对林平之动手,任我行这突然一掌,令狐冲也是不备,眼睁睁看这一掌打在林平之身上。见林平之倒地吐血,令狐冲急忙奔过去扶起林平之,在他背后给他输真气护住心脉。任我行大怒之下这一掌,已使出七层内力,他习得《吸星大法》后,吸了数十个内功深厚之人的内力,这些高手的内力已化为己用,任我行的内力已深不可测,虽然林平之离他较远,但五脏还是被震伤。   令狐冲将林平之靠在自己胸膛上,向任我行道:“任教主,你这一掌未免重了,是你有求于人,却不肯低头讨要,还下这般毒手,与小人行径有何区别?”任我行道:“令狐兄弟,我知你宅心仁厚,看不惯老夫许多行为,老夫念你是个英雄,不与你争辩。”令狐冲道:“任教主,这事我既看见,便不会不管,而且林平之是我同门师弟,先前我与他有些误会尚未解清,我求你不再发难与他,让我带他下崖去。”任我行道:“人是我请上来的,你若有本事将他带下崖便带。”任我行又续道:“令狐冲,你仔细思量,你若将林平之带下崖,从此你我便是敌人,你舍不得你林师弟,倒舍得盈盈?”   令狐冲听他这一说,心中登时一惊,适才决定救林师弟时,竟忘记顾及盈盈。盈盈对自己情深义重,她几次为自己将性命置之度外,此等深情,怕是此生都无以为报,自己若这般离去,不就成个人人唾弃的负心汉么?令狐冲一时为难,不知该如何。低头便见到伏在自己胸口的林平之,林平之双目紧闭,嘴唇被吐出的鲜血浸红,不过脸色却苍白如纸,因为疼痛而冒出阵阵汗珠。令狐冲心中一滞,忽地想到林平之在这世上已是无依无靠,孤苦伶仃,如若自己再弃他不顾,他必定凄惨万分。于是心下一横,便抱起林平之,道:“盈盈对不住了!我不能弃林师弟不顾!”说罢便要走出大殿。   任我行见令狐冲如此胆大妄为,大怒道:“黑木崖可不是说来便来,说走便走!既想带他下崖,也得问老夫答不答允!”说罢双足蹬地,使出一道劲掌便朝令狐冲袭来。令狐冲抱着林平之扭身躲过,他知晓任我行武功高强,他既向自己出手,自己便不能大意,需专心应对,若有疏忽,自己命丧于此不说,还得害得林师弟落入他手中。于是便抽出长剑,使出独孤九剑“破掌式”抵挡任我行劲掌。任我行赤手空拳,左手出招抵御令狐冲剑招,右手却要去抓令狐冲环在胸前的林平之。   独孤九剑遇强则强,遇弱则弱,饶是任我行武功高强,与令狐冲斗至十几招,竟是奈何不了令狐冲分毫。正斗得不分胜负间,忽听得任盈盈道:“爹爹,你便放他们下崖罢,女儿有办法助爹爹杀了岳不群。”任我行听到这话,便收招问任盈盈:“盈盈,你虽已是武林高手,但与岳不群还是相差许多,你打不过岳不群,还指望你冲哥帮你吗?他可不帮你咯。”任我行说这话大有讥讽令狐冲之意,令狐冲知是自己对不住盈盈,也没辩解甚么。   任盈盈道:“令狐公子不弃同门师弟、不负师妹遗言,乃是有情有义、言而有信之人,爹爹莫因偏袒女儿便错怪令狐公子。岳不群是伪君子,对付伪君子当然不能使正常法子,他既喜欢使阴谋诡计,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岂不快哉?”任我行略一思索,道:“好,我便依你,放令狐冲二人下崖。但他日再遇上,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。”   令狐冲听任盈盈说有法子对付师父,也不知是真是假,说不准是盈盈为让自己下崖而编出的理由。盈盈往日都称自己为“冲哥”,适才却叫“令狐公子”,看来盈盈嘴上维护自己,心里却是有怨的。令狐冲心下一叹,不再多想,便抱着林平之飞奔下崖去。   (四)照 顾   令狐冲将林平带往竹林小屋,到得小屋后,林平之早已昏迷。令狐冲将他放于床上,便运功助他护住心脉,每日再运功替他疗伤。林平之此次伤得严重,一两日绝无可能醒得来。林平之醒不来便不能进食,这可苦恼了令狐冲。   令狐冲寻思道:“可别教他重伤没死,却活活饿死了,我需想个法子帮他进食。如若只将食物送入他口中,他昏迷之中,便不能嚼,亦不能下咽,这可怎么才好。”令狐冲在屋内来回踱,思索给林平之喂食的法子,抬头瞧见窗外的竹林,忽地眼睛一亮:“我用小竹管将稀粥送入他喉道,再让它顺着喉道进入食道,这便可进到他腹中,不致使他饿死啦!”于是令狐冲便每日给林平之疗伤、喂食。   这样过了五日,到得第六日,令狐冲给林平之输完真气,便拿小竹管给他喂食。令狐冲拿小竹管将稀粥吸入管间,再轻轻撬开林平之唇齿,慢慢伸入他喉间,最后再放开抵在管口的舌头,管间的粥就自然流入他喉间,再以内力催动稀粥进入胃里。   反复喂了几次,令狐冲忽然发觉林平之的皮肤甚为光滑细腻,近看犹如莹莹白玉,再一细看,惊奇地发觉,林平之竟是没有胡须。令狐冲心下疑惑,林平之早已过得弱冠之年,竟是一丝胡须未长出来,皮肤也如女子般细白,真是奇也怪也。令狐冲对此大为奇怪,蹙眉想得入迷,竟是未发觉自己左手还捏着林平之的下巴,右手撑在他鬓边,嘴上还咬着伸入林平之口中的小竹管。   令狐冲正在发愣间,忽觉口中的小竹管轻轻摇动,这才回神,知晓林平之要醒来了。令狐冲大喜,便要拔出小竹管,不料林平之警惕性甚高,刚一转醒,发觉口中有异物便不自觉紧紧咬住,右手也十分迅捷,登时捉住令狐冲的左腕。   林平之左手取下小竹管,厉声问道:“你是谁!要干甚么!”令狐冲倒也不慌不急,便道:“林师弟,是我。”林平之怒道:“令狐冲,你又要对我图甚么不轨!”令狐冲蹙眉道:“林师弟,我从未害过你,此刻你说‘又’是甚么意思?我若想害你,又怎会将你救下黑木崖。”令狐冲本想待林平之醒来,将先前他污蔑师父,自己误解他之事,跟他赔个不是。但林平之一转醒,便不分青红皂白斥骂自己,令狐冲心中甚为不快。   林平之道:“任盈盈对你情深义重,你如何肯舍下她而救我。任我行从我手中夺取《辟邪剑谱》不得,便教你来诱我罢了。”令狐冲怒道:“林师弟,先前你我因师父生有嫌隙,我内疚在心,得知任我行将你掳去,我便赶往黑木崖搭救,你却以为我使阴谋诡计!在此事上,我与任我行并无关系,你莫血口喷人,并非人人觊觎你家祖传剑谱!”说罢便甩开林平之的手。   林平之本想反讥,忽觉左手抓着甚么,伸出掌来,便是那枝小竹管,便冷声问道:“这又是甚么?”令狐冲怒气未消,未打算搭理他,便默声不答。林平之冷哼道:“令狐冲,你还说你未存害我之心,此刻我问你这是甚么,你为甚么答不上来?”   令狐冲怒极,但鉴于上回怒中不慎将他打伤,此刻却是不敢动手了。于是便将计就计,便道:“是,我承认便是,我每日用这小竹管朝你腹中喂毒水,此毒名为‘百蚀液’,能侵蚀一切,我已喂你六日,除非每月十五服一次解药,服够三次方可解毒。否则你五脏六腑均被蚀掉,生不如死。”   林平之怒道:“令狐冲!要杀便杀要剐便剐,使下毒的阴险手段算什么英雄!”令狐冲却笑道:“林师弟,在你眼中,我算甚么英雄,我不都是使诡计盗你《辟邪剑谱》的阴险小人的么?”林平之怒火中烧,但听令狐冲所言,竟无从反驳。   令狐冲见林平之吃瘪似的不能说话,心中顿时舒畅,暗骂自己平时甚为机灵,前几次怎地想不到此法子,来教林平之闭嘴。令狐冲又续道:“林师弟,你若想拿解药,需得答允与我去见一人。”林平之哼道:“去见谁?任我行么?”   令狐冲道:“平一指的夫人。”林平之道:“‘救一人,杀一人’的平一指?”令狐冲道:“是,可惜他死在在五霸冈了,但他老婆医术也甚为高明,想必能治得你眼睛。”林平之诧异道:“你要帮我医眼睛?”   令狐冲稍稍思索,才道:“林师弟你对我大不信任,必定不信我会帮你。我便将实情与你说了,好教你安心。我确不是真心要助你,小师妹临终嘱托我要照顾你,是因你双目失明。我只需将你眼睛医好,到时我可光明正大与你寻仇,不必受缚于小师妹临终嘱咐。”林平之听罢,便道:“我林平之不要你可怜,要寻仇,此刻便可以,我便是死在你剑下,那也只怪我眼睛看不见!”   令狐冲瞧他这般说,不禁暗暗佩服他的骨气,这等气魄非人人能有,即便是武林中人,也未必能在强敌前有这等风骨。   令狐冲道:“我向来看中信义二字,我既已答允小师妹已的嘱托,必定言而有信,要治好你眼睛非是可怜你,而是出于道义。”林平之道:“哼,你一定要医我无异议,令狐冲,可别怪我未提醒你,一旦我眼睛医好,便是你也打不过我了,到时死在我剑下,别生有怨言。”令狐冲道:“到得那时再说。”   (五) 围 攻   令狐冲与林平之即刻启程,前往开封寻平夫人。行了一日,天色渐暗,便在一处客栈住一夜。睡到半夜,令狐冲忽被铮铮的剑声惊醒,令狐冲忙起身仔细辨别,竟是从林平之屋内传来。令狐冲心下一急,不作他想便破门进到林平之房内,大叫:“林师弟!”   令狐冲进到房内,才发觉屋内黑漆漆一片,未亮一盏灯烛,外面竟是一丝光亮也未透进来。适才担心林师弟,匆匆进来未曾多想,此刻进得来却瞧不见敌人,也寻不到门在哪里。敌人此刻却是不做声了,令狐冲大急,也不知林师弟如何了。   令狐冲担心林平之,便道:“林师弟,你若没事,就答一声,好教我放心。”说完未见林平之答话,却听得一个声音道:“哈哈,皇天不负苦心人,我等踏破铁鞋寻你不到,此刻却教我们遇上了,真是天助我也!天助我也!令狐冲今日便是你的死期!”   令狐冲在黑暗中并未答话,暗自思忖此人是谁,自己何时与他结仇,听那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,却一时又忆不起来。   又有另一个声音道:“想不到我们还有报得大仇的一日,今日既能捉回林平之,交给左前辈,又能报得大仇,实乃大快人心啊。”   令狐冲道思道:“他们似乎不止两人,口气如此张狂,必有胜我的把握,如若在黑暗之中与他们相斗,我确实无胜算,但若在明处,他们未必能赢我了。”于是便道:“你们是谁,令狐冲何时得罪过,你们既是我的仇人,何不亮起灯来,教我认清几位的面目,好教我死个明白!”   一个声音阴冷道:“点亮灯?那你不就甚么都瞧得见了么?在光亮处我们怎能杀得了你,你独孤九剑独霸武林,我们自不是你的对手,但若在黑暗处相斗,凭你独孤九剑再厉害,却也不是我们几个瞎子的对手了。”令狐冲听罢,立马知晓他们是谁,他们有十五人,便是先前在药王庙,自己刺瞎双目的那几人。他们双目已瞎,必是练得在黑暗中使剑的功夫,此刻他们要杀自己,定是简单得很。   令狐冲没法子,只得先发制人,朝适才那发声的地方刺剑,刷刷刷几声,忽听得几声呼叫,又嗅到血腥味,似乎刺到了几人。他们几个见令狐冲先出手,甚为恼怒,便齐出剑向令狐冲使去。   令狐冲使出独孤九剑防御,虽独孤九剑攻无不破,但也得需看到敌人破绽方可致胜,此刻乌漆墨黑,连剑影也未见一处,更别说取胜了。不多时,令狐冲后背与左臂均被划了几剑,如若继续斗下去,自己必定会死在乱剑之下。   正在绝望间,忽地有一只手臂揽住自己,为自己抵挡乱剑。那人将自己拉到另一处,凑近他耳边轻声道:“屏住气息,别出声!”那人便是林平之,令狐冲大喜,原是林师弟救了自己。   那几人长剑互击声甚响,也未有人发觉令狐冲已被林平之拉往别处,却仍旧在那里使剑。过得片刻,才有人道:“大家停手罢,令狐冲移往别处了。”   几人同时停手,霎时间整个屋子静谧无比。林平之的手还揽在令狐冲腰间,因他比令狐冲稍矮,头便是靠在令狐冲胸前。令狐冲一手拿剑,一手搭在林平之肩头,两人靠得十分近,也均小心翼翼,控制好声息。   良久,突然听得一人喊道:“在那里!”随之一道剑气朝令狐冲与林平之疾速使去。令狐冲右手提剑一格,想要挡住那道剑气,不料林平之更为迅捷,身子一动,便上前接招。   铮铮铮长剑互击数下后,打斗声忽然止了,令狐冲心下一急,以为林平之受伤了,便要开口唤他。忽地听到林平之道:“你们莫以为只有你们练得黑暗中使剑的功夫,只要是个瞎子,须逼得练出这本事。”顿了一顿,又续道:“我与岳不群有深仇,我念你们当日在药王庙与岳不群为难,我林平之感念在心,有意不与你们为难,你们却不知好歹,步步紧逼,这下可别怪我不念恩情了。”   一人道:“林公子,我们并不敢伤你分毫,只是左前辈要见你,要我们几个来请你罢了。”另一人又道:“是啊,林公子,我们双目均被令狐冲刺瞎,我们只找令狐冲报仇,定不敢得罪于你。”   林平之缓缓道:“那我若不随你们上嵩山见左冷禅,亦不许你们杀令狐冲,又该如何呢?”他声音清冷,在黑暗中听得十分清楚。他说完这话,半晌,只听得其中有人迟疑道:“这……这……”   忽地一人怒道:“他奶奶的,林平之一个瞎子,便是习得《辟邪剑谱》又能如何,我们十几个瞎子难道还敌不过他一个吗!”其余人听罢均觉有道理,即便心怯,却也明白无论如何必定是要兵戎相见的,于是便都握剑朝林平之使去。   令狐冲见状大叫道:“林师弟小心!”令狐冲说话同时,只听得锵锵锵数声后,便无声息。令狐冲大急,叫道:“林师弟!林师弟!你没事吧!”边说边摸索过去,撞倒了桌椅也不理。   便有一人扶住他,道:“令狐冲你嚷甚么!我林平之虽瞎了,还不至于制不住他们几个瞎子!我《辟邪剑谱》并非徒有虚名!”令狐冲听罢,登时放心了,心下一松,先前手臂和后背的剑伤顿时火烧似的疼,心下一惊:“不好!剑上喂了毒!”登时便晕了过去。   令狐冲醒来,发觉自己在一处山洞内,此山洞并不大,只能三四人容身。令狐冲身子一动,便觉背上仍旧疼痛,却是不及初时那般难忍了。令狐冲忽地想到在开封渡江时,蓝凤凰赠五毒酒给自己喝,此酒乃五毒教秘酒,喝下可百毒不侵,除是五毒教自己下毒,寻常毒却奈何不了自己。顿觉能躲过这一劫实乃大幸,下回见到蓝凤凰,必定要好好答谢一番。   令狐冲一扭头便见到林平之靠在一旁,似乎已沉睡过去。令狐冲心道:“林师弟嘴上虽不信我,心里却是信我的,不然他为何会救我。林师弟习惯先以恶看人,这必是与他悲惨经历有关,不过他嘴上不饶人,心里却是记恩的。惨遭灭门,又遭恩师算计,他心性大变亦是正常,难得他未丢失本性,实是难能可贵。”   这样一想,令狐冲顿时心疼起他来,侧头朝他看去,见他眼睛紧闭,眼部周围有淤伤,是眼睛中毒之故,于是便伸手想抚他双眼。手刚一碰他眉梢,林平之立刻转醒,厉声道:“谁!”   令狐冲见他睡觉尚不敢熟睡,时时警惕,心下又是一叹,道:“林师弟,我醒了,此次危难感谢你搭救,我会牢记在心。”林平之沉默片刻,才道:“救你并非我所愿,我中你‘百蚀液’之毒,你若死了,我找谁拿解药。”   令狐冲见他不肯承认是真心救自己,便也不强求,便笑道:“好好,你不是真心想救我,是我阴险狡诈,给你喂毒,你为拿解药,不得已才救的我。”令狐冲说这话时,口气似开玩笑又似哄人,浪子的本性尽显。   林平之似有些恼怒,道:“令狐冲,我不是你的小师妹,你可不要用哄你小师妹的口气跟我说话!”方才令狐冲说话时,也未注意到自己用了甚么语气,此刻林平之一说,才知晓自己竟是用了往日调笑的语气。但自己并无恶意,为何林平之会如此反应?是了,他误杀小师妹,心里定是悔恨,此刻自己不慎让他想起小师妹,他定恼怒。   令狐冲甚为后悔,便道:“我哄师妹,也哄师弟。”令狐冲说完,顿觉此话有些暧昧,但话已说出去,却是收不回来了,便尴尬挠头。林平之亦是一愣,一时也不知怎么答话,便也把头偏过一边,不再说话。   (六) 医 眼   不一日,两人便到开封府,在先前的小巷中寻到平夫人。令狐冲见那高瘦妇人依旧如从前一般,苍白着一张长脸,面无表情,似乎生下来便是这副神情。令狐冲上前道:“平夫人,晚辈令狐冲,想请你帮我一位朋友医治眼睛。”那妇人冷冷道:“平一指死了,你另寻明医去罢。”   令狐冲道:“平前辈因我而死,令狐冲心生愧疚,平一指大夫医术天下第一,平夫人做他助手多年,医术必定也不低,还望您高抬贵手,医我这位朋友,令狐冲感激不尽。”那妇人神色不变,果断说道:“不医。”便要转身就走。   令狐冲一跃上前,往她前方一站,挡住她去路,还未来得及说话,平夫人又是冷冷道:“不医。”说话间也不看令狐冲一眼,只木然看前方。令狐冲又要说话,却是听到林平之怒道:“不医便不医!我林平之不求你!”令狐冲上前拉他安抚道:“林师弟,你莫急,咱们不求她,她也会为你医眼。”林平之冷哼道:“自然不用求她,只需求任大小姐便成。”令狐冲道:“林师弟,平夫人与平一指不同,她不会为讨好盈盈而做违本愿之事。”   林平之听罢又是一声冷哼,拨开令狐冲,用手中的长棍探路离开。令狐冲上前扶住他道:“林师弟,你要去哪里?”林平之挡手将他格开,道:“找岳不群报仇!”令狐冲又上前担忧道:“林师弟,你眼疾未愈,还是先医眼罢。”林平之愤恨道:“我眼疾未愈便能苟活不报仇了吗!我若瞎一辈子,我大仇就能放下吗!”他说得有力,手中木棍敲在青砖上咚咚响,令狐冲见他双目紧闭面目狰狞,却是觉得他可怜万分,心下一叹上前拉住他手臂道:“林师弟,你莫动气,我说你眼睛能医好必定会好,你信我。”林平之听罢便轻抿嘴唇不再说话,不知是否是被令狐冲说动。   平夫人见两人你来我往说话,亦不为所动,依旧一副面瘫模样,自顾走路。   令狐冲遥遥望她后背向天喊道:“我是令狐冲!‘医术天下第一’的平一指说我活不过三个月,现三个月已过,我不但未死还痊愈健全!这‘天下第一’空有其名!空有其名啊!”平夫人本是事不关己般不疾不徐走在巷中,听到令狐冲这一喊,便顿了一顿,只一顿又继续走。令狐冲见状,又双手括住嘴,仰天喊道:“各位江湖朋友!我令狐冲还活着!什么‘医术天下第一’,都是空有其名!空有其名!江湖朋友都过来瞧瞧,我令狐冲还活着!‘医术天下第一’平一指诓我啊!说我活不过三个月,现我依旧活的潇洒自在……”   倏地平夫人出现在令狐冲跟前,面色有些恨怨道:“随我来。”令狐冲低头见她一张冷面,也未被吓着,心中只觉一喜,便扶着林平之随跟在平夫人后面。林平之不屑道:“哼,竟用如此下三滥手法,有失英雄气。”令狐冲笑道:“林师弟,我可未说过我是英雄,况且在你心里我不是背后给你喂毒的小人么?”林平之听罢面色有些古怪,只哼一声便哑口无言。令狐冲觉得心情大好,先前均是被林平之挖苦,此刻能教他无言以对却是觉得万分有趣。   进到药房内,便有一股混杂的药味扑鼻而来,但见正面墙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药箱,少说也有数百只,南北两面均有药架,架子上放有许多篓子,里面许多已晒干的草药。房内空旷阴凉,仅有三张短腿椅子,一张八仙桌。令狐冲心中暗暗佩服,这平一指不愧为“天下第一名医”,这药房内,只怕是集天下草药于此了。   到得八仙桌旁,平夫人教林平之坐下,她则伸出她两只苍白枯槁的手指,扒开林平之眼皮,只看一眼,便起身面无表情冷冷道:“他中了木驼子的毒水。”令狐冲心下一惊,想不到这平夫人如此厉害,只需瞧一眼,便知道中的甚么毒。令狐冲忙道:“平夫人可有办法医治?”平夫人冷冷一哼,才缓缓道:“你去江中抓几只蟹来。”   令狐冲甚为机智,他思道这螃蟹必定是治林平之眼睛的一剂药,便奔到江边,抓几只大蟹来。   抓来了螃蟹,平夫人将螃蟹放进磨药槽内,用木棍将螃蟹捣碎,再取甚么动物的胆汁,浇在上面,取过一条白布,将其裹在布内。随后将白布折为三指宽,白布裹着螃蟹的地方渗出黄液来。平夫人道:“将渗出黄液处敷于眼上,三日后取下可复明。”说罢便离开了。   令狐冲将白布小心覆在林平之眼上,道:“林师弟,过得三日,你便能重见光明了。”林平之静待他绑好才道:“帮我医眼是你自愿,非我强求于你,待我眼睛复明,杀了岳不群报得血海深仇,你便是找我寻仇,我念你助我复明恩情,不会全力对付你。”令狐冲心下一顿,捋过他垂在额前的头发道:“林师弟,小师妹的仇我已放下,以后必不会为难与你。”林平之微微一叹:“你若是来找我寻仇,我心里亦好受些。”令狐冲一愣,却不知怎么接话,只呆呆望着林平之。   令狐冲与林平之便在开封一处客栈暂住三日,待确定三日后眼睛确能复明,再离开开封。在客栈内令狐冲要两间上房,林平之却道:“令狐冲,现我眼睛正在敷药,你……便跟我同住一屋,劳烦照料我罢。”令狐冲听罢甚为诧异,想不到此前林师弟处处挖苦排斥自己,此刻竟是要求同住一屋,令狐冲心下甚高兴,这么多日,林师弟终于信得自己了。   夜间,令狐冲与林平之同床而睡,令狐冲却久久不能眠,听林平之呼吸,也知他亦未入眠。令狐冲便轻声道:“林师弟,你未睡吗?”过得片刻,林平之才轻声道:“嗯,我未睡着。”他说话之声甚为轻柔,音色亦不如一般男子那般低沉,却清泠悦耳,甚为好听。此刻房内烛光闪动,气氛暧昧,令狐冲不禁心中一漾。   过得好一会儿,令狐冲又轻声道:“林师弟,你睡着了吗?”这回林平之却回答甚快,道:“令狐冲,你还认我这个师弟,我很感激。你何其幸运,被岳不群逐出华山,免遭他算计一难。”令狐冲道:“我初时被师父逐出门墙,却是万念俱灰,生不如死的,到得后来心中悲痛方渐渐平复。林师弟你不曾经历,必是不懂。”林平之沉默片刻才悲道:“我是未曾体味过被逐出师门的滋味,却是经历过家破人亡,认贼作父,遭人算计。我有甚么错,我父母又有甚么错,我福威镖局又有甚么错……”林平之说到这,声音哽咽万分,一字一句都颤着。   侧头看林平之,见他嘴唇颤动,蒙在眼睛上的白布亦在微微颤动,令狐冲虽未看到泪珠,此刻却是觉得林平之在流泪。令狐冲忽地心下一痛,怜惜起林平之来,暗骂自己:“我怎地说林师弟不能体味我的凄苦,他遭遇比我凄惨万分,心里必定是承受万千煎熬,我区区被逐怎能与他比。”见他悲怆又极力隐忍,令狐冲忙道:“林师弟你未错,你父母亦未错,错的是觊觎你《辟邪剑谱》的人,你比我凄苦万分,是我只想着自己的不易,却是没思及你更不易。”   林平之平复心绪片刻才道:“这也怪不得你,人往往如此,只想得自己的苦楚,却是想不到他人的难处,遭了苦难总觉全世界没有比自己凄苦之人。”令狐冲道:“是啊,人总是先顾及自己的,倘若人人均能易位,想他人所想,痛他人所痛,江湖上便少了这许多纷争。”   林平之道:“可惜总有些伪君子阴险毒辣,残害许多无辜之人,让武林不得太平。你当初允诺为定闲、定逸师太报仇,现已得知二位师太是遭岳不群毒手,你要找他寻仇么?”林平之问得平淡,令狐冲心中却是一惊,他自得知岳不群真面目以来,一直脑中混乱,不知如何是好。   岳不群虽种种行径令人发指,但令狐冲还是感念他将自己养大成人。而令狐冲身为恒山派掌门,必要替二位师太报仇……每回想到此,令狐冲总觉头脑发胀,不知该如何抉择,每一回想到纠结处,便先放在一边,不再多想,此刻又被林平之问到,令狐冲心中又翻复了。   林平之久不见令狐冲答话,便道:“你还喊他‘师父’,想必心中定是还念他抚养你之恩。我与你却是不同,他从一而终都在算计我,对我全无半点恩情,要杀他,我片刻也不犹豫。”令狐冲听罢,喃喃道:“你有理由杀他,我亦有理由杀他,你能杀他,我……我又怎能杀他?”   便是在令狐冲喃喃发愣间,林平之突然起身,迅速点令狐冲膻中穴,令狐冲登时被点住,不能动弹不能言语。令狐冲大惊,不明白林平之要做甚么,便登大双目,转着眼珠子瞧他。   林平之道:“令狐冲,你确实磊落仗义,今夜与你一聊,十分畅快,我已很久未跟人这样敞开心扉说话了。你我种种恩怨,后会有期,江湖再了断。”说罢便起身离开了。   令狐冲见他离去,心中顿觉堵得慌,心里难受得似被千锤万锤一般,但此刻又是动弹不得,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。   到得第二日天明,令狐冲的穴道方才自行解开,便匆匆在附近寻找林平之的下落,找了半日,却是不见一丝踪影。此刻令狐冲才想到,林平之既要躲他,又怎能轻易让他找到。令狐冲虽担心林平之眼睛不方便,但只得安慰自己再过两日他便可重见光明,稍稍放下担忧,返回恒山去了。   (七) 恶 斗   令狐冲在恒山上整日与一群女尼打交道,也无甚么事,每日处理完派中事务,便回自己房内。仪清几个知令狐冲好酒,便下山买了好几十坛好酒,放在令狐冲屋子里,让他解闷。令狐冲整日不出门,一来这恒山之上全是女尼,自己闭门不出是为避嫌。二来,令狐冲自与林平之分离后,心中总觉怎么都不是滋味,这种滋味不似排山倒海似的来势汹汹,却是如细水长流般,时间越久越是磨人难受。   仪琳甚为细心,竟是从令狐冲神色中察觉出他并非真心欢快,心疼起来,便恳求仪清几个师姐想个法子。仪清道:“仪琳师妹,还是你心细,瞧出掌门师兄心中有苦楚。掌门师兄这是心病,他自己若不能自己走出来,谁也帮不得他。”仪琳听罢,便急道:“令狐大哥害的甚么心病?我们就不能帮一帮他么?师姐,你们看令狐大哥整日如此神色郁郁,你们就不能想想法子……”仪琳越说越急,想到令狐冲心中难受,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,竟不自觉地落下泪来。   仪和叹道:“师妹,掌门师兄这般我们也难受,但他心中有事便也藏着,不让我们知晓,免得我们担心。只不知这是否与任大小姐有关,听说掌门师兄为救林平之,与任大小姐有了嫌隙……”仪清道:“若是与任大小姐有关,我们便去劝劝掌门师兄,教他去与任大小姐解释清楚,任大小姐是个明白事理之人,必不会揪着此事不原谅掌门师兄。”   于是仪清几人便往令狐冲住处,劝他去找任盈盈,好生哄她便可免吃了苦情水。听她们讲到任盈盈,令狐冲才发觉,自己与盈盈分开多时,竟是从未想过她。那几日与林平之一道,只顾着要医他眼睛,闲暇时刻也从未想过在林平之一事上,该如何与处理自己与盈盈之间的关系。又想到那日盈盈说有法子杀了岳不群,不知现下又该如何了。   话说那日令狐冲将林平之带下崖后,任我行便问任盈盈:“盈盈,你真有法子对付岳不群,还是你为令狐冲下崖寻的借口?”任盈盈道:“女儿确有法子对付岳不群,林平之与岳不群血海深仇,他必定想尽法子要报得此仇,他双目失明也不过几日,木高峰的毒水虽厉害,但终究有人解得此毒。”任我行道:“天下能解此毒的,只怕是平一指了,但他不是死在五霸冈了么?”   任盈盈笑道:“爹爹你莫要忘了平一指的老婆。”任我行略一思忖,便道:“嗯,平一指的老婆跟随平一指行医多年,必定对药石病理多有研究,那林平之的眼睛该是能医好的。令狐冲既带林平之下黑木崖,那他必想要为林平之医眼,必会去寻平一指的老婆。不过……”任我行说到此处却又不说了。任盈盈道:“不过甚么?爹爹你直说便是。”任我行续道:“不过平一指的老婆脾气古怪,比起平一指更甚,她能轻易给林平之医治么?”任盈盈又笑道:“爹爹你放心,我甚了解令狐冲,他虽耿直,却非是呆板不懂变通之人。对他来说,让平夫人为林平之医治并非甚么难事。”   任盈盈又续道:“林平之眼睛一愈,必定会找岳不群寻仇,他一人或许抵不过岳不群,但若加之令狐冲就必能取胜。”任我行道:“我多次劝说令狐冲加入我教,助我杀岳不群,他均未答允,他心中有情有义,念岳不群对他有养育之恩,便不答允助我。你与他情深意切他尚且不答允,现一个小小林平之怎能让他改变主意?”   任盈盈低声道:“只怕林平之真有这本事。”话语中尽是落寞之意。任我行并未听清她说甚么,便道:“盈盈你说甚么?”任盈盈深吸一口气,才朗声道:“令狐冲已知晓岳不群真面目,恒山派二位师太被岳不群杀害,令狐冲身为恒山派掌门,肩负报仇使命,即便他不取岳不群性命,那也得做点甚么,他只需将岳不群打伤,那岳不群让林平之去杀便可。”   任我行听她说罢,并未面露欣喜,竟是沉着脸道:“若是林平之杀了岳不群,那他不成天下第一了?令狐冲又护着他,他更是横行武林了。我不能使尽计谋杀了岳不群,却成全了别人的天下第一!”任盈盈突然面露忸怩,道:“爹爹,你可曾知晓林平之所习《辟邪剑谱》与东方不败的《葵花宝典》几乎无异?”任我行道:“是,向左使与我说了。”任盈盈道:“女儿在少林寺得知,《葵花宝典》与《辟邪剑谱》乃同出一源,东方不败为习《葵花宝典》……自、自宫练气,那习《辟邪剑谱》……”任盈盈说道这里便不再说了,低着头面色潮红。   任我行突然瞪大双目,甚为吃惊道:“练《辟邪剑谱》也需自宫?!”任盈盈低着头,轻轻地点了点,又续道:“岳不群自宫练气是为他心中的欲望与野心,他妄想独霸武林,称雄天下,故自宫对他来说并非甚么羞耻之事,即便天下皆知天下第一的岳不群是个不男不女的阉人,他便能将侮辱他的人杀绝,反正他天下第一,想杀谁便杀谁。林平之却不同,他一出生便是天下第一镖局的少镖头,不幸惨遭灭门,他身负血海深仇,若不练成《辟邪剑谱》便永无有报仇之日。故他自宫练剑实是走投无路,逼不得已。他只为报仇,却不想称霸武林。爹爹放心,他只需杀得岳不群,便会在武林中消失匿迹。”   任我行听后,沉思良久,才忽然开怀大笑道:“我任我行的女儿便是于比寻常人聪明机智,这等计谋、这其中关要,老夫竟也想不到,老夫得你这一宝贝女儿,便是白捡一个谋士!老夫不费一兵一卒,不耗半分气力,便能除掉岳不群这一心头大患,又可独霸武林,实在大快人心啊!哈哈哈哈……!”   令狐冲在恒山上过得一个多月,这些日子他时时想自己该拿岳不群如何,是否要找他寻仇,倘若自己不去找岳不群,那定闲、定逸二位师太的深仇又该如何……这几日令狐冲便是时时关注岳不群消息,亦想看看林平之是否找他寻仇,又想到林平之眼睛是否痊愈,是否遭人欺侮……令狐冲总控制不住自己心绪,无论想甚么事,总能想到林平之身上。   这样纠杂着心绪又过得半个月,忽有一日,仪和急忙奔来告知:岳不群上恒山了!   令狐冲先是一惊,才逐渐冷静,便跟随仪和到无色庵。一进无色庵,但见一人负手而立,面朝内,背朝外。此人身形高大,身着一件大紫色袍子,腰系亮红滚边黑色腰带。头发上下分半,上半部分高高束起,以黄色带子束之,下半头发披肩,梳得甚为仔细,稍稍走近还飘有女人用的脂粉味,应是面上抹了胭脂。令狐冲暗暗心惊,思忖道:“此人分明是个男子,却为何着装如此艳丽,犹如女人一般?仪和说师父已在庵中等我,我匆匆赶来,为何不见师父?”   便在这时,那人缓缓转过头,令狐冲见他面目,突然大吃一惊,似是被当头一棒般,踉跄往后退了两步,结结巴巴道:“师、师父!”令狐冲万万想不到,面前之人竟是自己的师父!他何时变成这般、这般着装怪异?令狐冲瞬时便想到了东方不败,此刻面前的师父竟是和东方不败重合了!令狐冲心中渗出凉意,顿觉毛骨悚然,不自觉地害怕起面前之人,他为达到目的,竟将自己弄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!   岳不群翘着兰花指,抚着自己的披肩长发,尖着嗓子道:“令狐贤弟,本掌门上恒山来,便是要与你商讨谋划剿灭魔教之事,嵩山、泰山、华山、南岳衡山四派均同意攻打魔教,不知你北岳恒山如何?”令狐冲并不靠近他,稍调整自己心绪道:“师……岳掌门,五岳派刚并派不久,根基不稳,内部亦是一盘散沙,此刻要剿灭魔教,并非明智之举。况且魔教立教数百年,教众无数,高手如云,五岳派若要剿灭魔教,必是两败俱伤,伤亡惨重,这必是武林的一场浩大劫难。”   岳不群道:“魔教危害武林已有百年,无数武林正道人士惨死在魔教人手中,魔教便是武林中一大毒瘤,要除掉必是要流点血的,付出这代价换来武林百年太平,难道不值得么?五岳并派便是要同枝一气,为武林除祛污垢,此刻趁着并派之初,大家气焰正长,士气正高,正是剿灭魔教的绝佳时机!”令狐冲听他说,一时气急,便道:“剿灭魔教便是你妄想称霸武林的第一步罢!你登上五岳派掌门之位,第一步便是灭魔教以威震江湖,第二步吞并武当,第三步再吞并少林!你费尽心机,终于坐上五岳派掌门之位,还有甚么不满足!小心人心不足蛇吞象,世事到头螳捕蝉!”   岳不群却不急不躁,道:“令狐贤弟,我登上五岳派掌门之位乃是我凭本事所得,你却道我是阴谋诡计,这不免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,这等话往后便不要说了罢。”说完竟还微微一笑,没有丝毫恼怒之意。   在一旁的仪和忍不住,便怒道:“你说你未使阴谋,我师父、师叔不是你害死的吗?岳不群你这个伪君子,到了此刻还在假惺惺!”   岳不群竟也不恼,缓缓道:“令狐贤弟,你便是教你门下弟子这般与掌门说话么?”令狐冲道:“岳掌门,所有证据均指明,是你杀了定闲、定逸师太,你便是不承认,那也是你干的,我们今日便将此恩怨了断了罢!”岳不群道:“令狐贤弟,今日我来找你,是商讨围剿魔教之事,你却东闪西躲,避重就轻,不愿提此事,你是违抗掌门之令么?”   话未说完,便极速甩出一物,他动作极为迅速,令狐冲尚不能看出他如何出招,只能凭以往打斗经验,扭身侧头,饶是如此,令狐冲的脸颊还是被划出一道细细血痕,他甩出之物竟是一枚细针!   仪和怒道:“阴险小人!你杀我师父、师叔用的便是这细针,此刻还想用此招杀害掌门师兄!卑鄙无耻!”仪和怒上心头,只顾嘴上宣气,却不料岳不群忽地朝她飞出一针,令狐冲大声道:“小心!”便极速拔出长剑,旋身飞出,将刺向仪和的细针挡了过去。   令狐冲见他的武器竟只是一枚小小的细针,暗暗心惊:“这功夫竟和东方不败的功夫如出一辙!是了,方证大师跟我说过,《葵花宝典》与《辟邪剑谱》同出一源,那岳不群与东方不败功夫一样也可说得通了,是了,是了。”令狐冲又想道:“修习《葵花宝典》须自宫练气,那《辟邪剑谱》……”令狐冲想到岳不群服装诡异,说话尖利犹如女子,便断定他必是自宫了,不过岳不群练辟邪剑法不久,武功自是不能与东方不败相提并论。   岳不群每一招均快得令狐冲几乎不暇,只看的有银光从身边闪过,却看不出他如何出招。独孤九剑有“破剑式”、“破刀式”、“破枪式”、“破鞭式”、“破掌式”、“破箭式”等等统共九式。练独孤九剑的关键在灵活运用,以无招胜有招,令狐冲此刻便使“破箭式”抵御岳不群的细针。   “破箭式”这个“箭”字,则总罗诸般暗器,练这一剑时,须得先学听风辨器之术,不但要能以一柄长剑击开敌人发射来的种种暗器,还须借力反打,以敌人射来的暗器反射伤敌。   令狐冲会得要领,便仔细瞧着岳不群出招,耳朵仔细聆听辨别,竟是瞧出了岳不群出招规律。于是便以“破箭式”不慌不忙抵御,过得几招,令狐冲长剑一旋刺到了岳不群左腰。岳不群登时回退几步,又迅速出招,令狐冲旋身剑尖一挑,挑到了岳不群右手腕,登时鲜血淋漓。岳不群闷哼一声,令狐冲趁机将剑拨回,要刺岳不群小腹。这一剑下去,岳不群定是败局,无力反抗了。眼看就要刺到小腹,岳不群突然大叫一声:“冲儿!”   令狐冲心下一颤,自被逐出门墙后,已多时未听得有人这样唤自己了,登时分心,这刺往岳不群腹部的一剑便犹豫了。岳不群趁此空隙,左手一动,飞出一只细针,震掉了令狐冲手中长剑,紧接着又连发两针,刺在令狐冲的左肩胛骨与右膝盖上。登时令狐冲长剑脱手,岳不群倏地向前,点令狐冲膻中。令狐冲支撑不住,登时倒在地上。   仪和大惊,跑过去扶令狐冲,怒目圆瞪岳不群道:“卑鄙小人!你趁掌门师兄分心之时,使暗器伤他!堂堂五岳派掌门,你好不要脸!”   岳不群左腰有剑伤,右手腕被令狐冲挑断,但毕竟比令狐冲好许多,总之此刻要杀令狐冲与仪和二人,便是易如反掌。岳不群道眼神一变,倏地出手,仪和眉心上渗出一滴血珠,登时倒地。   令狐冲见仪和顷刻被杀,不禁悲愤万分,咬牙恨道:“你好不狠毒!何必赶尽杀绝!”岳不群阴森森道:“我留她活着骂我么?”说罢竟掏出手帕,翘着手指轻拭脸上溅到的血污。一会儿又续道:“我来找你商讨围攻魔教之事,你却不知好歹,与这尼姑合伙寻我晦气。我要灭魔教称霸武林,确实需你相助,可你已知道我杀了那两个老尼姑,那你却是不得不死了。”说罢脸上布满杀气,欲要出手杀了令狐冲。   令狐冲知自己顷刻便会死去,心下也不觉害怕,亦知道这般死去定是死不瞑目的。可恨适才一时分心,才遭他暗算。定闲、定逸二位师太大仇未报得,还害得仪和送了性命,自己也同样死在岳不群手中,若下到九泉,实在无颜去见二位师太!   令狐冲又想到自己一死,林平之又是孤苦伶仃一人,无人相伴,竟是悲从中来,差点忍不住要落下泪。   便在那时,听得一个清亮威震的嗓子喊道:“岳不群!”忽地飞进一人,一袭红袍飘飘衣袂,便如同那一团从天而降的火焰,映红了整个大殿,那人足尖点地修身玉立,长发间红丝缠绕,眼波盈盈,一眉一眼尽是媚态,其中似有似无的英气让此人看起来分外妖媚,令狐冲定眼细看,那人竟是林平之!   (八) 相 伴   林平之飞身挡在岳不群与令狐冲之间,令狐冲大喜之中顿觉一暖:“林师弟怕他杀我,便要站我前面,他思虑如此周全,如若自己有他半分心思,方才必不会给岳不群偷袭得逞。他眼睛上未罩白布,眸子灵动闪烁,眼睛必是好了!”令狐冲又是大喜,此刻看林平之,忽觉他身形拔长,竟是比两个月前修长许多。再看他面容,肤色莹白薄唇红润,眉宇间英气又妩媚,长发疏懒散落,一条红丝带缠绕青丝……   令狐冲疑惑为何两个月间,林平之变化如此之大,突然心下一顿,思道:“是了,林师弟他习《辟邪剑谱》定是自宫了,所以样貌声音均有改变。可是为何……为何东方不败与岳不群均亦自宫,他们看起来就是如此诡异可怖,而林师弟却是将英气与柔媚融合得如此绝妙,看起来妖娆动人?”   自顾思量之间听到林平之道:“令狐冲,你怎如此愚笨,岳不群这等伪君子能一剑杀得便杀,多留一刻便是多几分危险,他心中毒计何止千条万条,你念他恩他却不承你情。”令狐冲知确实自己大意了,便也未说甚么。   岳不群道:“平之,你惨遭灭门,我好意收留你……”林平之未等他说完便拔剑出招,岳不群和令狐冲均大吃一惊。林平之冷笑道:“岳不群,要论谁对你的虚伪深得体味,那必是非我林平之莫属了,你莫指望再用甚么话来教我心软,我可不是令狐冲!”   话才说尽,又拔剑相向,速度之快令人咋舌。岳不群因先前被令狐冲打伤,此刻当是抗衡得十分吃力。而林平之身形忽快忽慢,围着岳不群,有如鬼魅一般,令狐冲在一旁也只看得红衣在快速一动,听得长剑“咻咻咻”作响,竟是连剑影也未看到。   才过片刻,林平之便倏地停下,手持长剑站到令狐冲旁边,面目平静,眼中却是狠厉万分,而岳不群则身负密密麻麻剑伤,每一处均渗出血来,甚是恐怖,便是瞪着眼直直往后倒去,气绝死了。   面前岳不群死状似千刀万剐,每一处刀口鲜血丝丝渗出,将通体染红,只一双瞪大的眼教人发毛,饶是令狐冲久闯江湖多时见过许多怪异可怖死状,都不觉瘆心。   就在令狐冲出神之际,林平之伸手点开他穴道,默然无声转身便要离开。令狐冲急道:“林师弟!你要去哪里!”说罢便拖着伤腿,急忙跟上。   林平之并未回身,背着他冷冷问:“令狐冲,你要为你小师妹报仇么?”令狐冲急道:“小师妹并未叫我找你寻仇,还好生叫我照料你,寻仇只是我起初的执念罢了!现我早已放下。”林平之又冷道:“莫不是要为你师父报仇?”令狐冲看了岳不群一眼,叹道:“林师弟,你知我不会。”过得一会儿,林平之才道:“那你我便无甚么恩怨纠葛,你我相识于华山,便相忘于江湖罢,就此别过。”   令狐冲登时着急,不知今日林师弟怎么了,对自己这般淡然冷漠,听林平之又要走,令狐冲心急之下便伸手扯住袖口他袖口。   林平之背对令狐冲站了许久,才缓缓道:“令狐冲,我与你不是同一路人,你放手罢。”令狐冲道:“林师弟,你怎说你与我不是一路人,我们曾同为华山弟子,单凭这一点我与你就是一路人。”林平之道:“就算我们曾是一路人,但路太长,是我走岔了。”林平之说罢也不理会令狐冲,甩开他手径直走出无色庵外。   令狐冲腿伤跟不上,望他远去项背,登时急火攻心,一口热血朝喉头翻涌,喊一声“林师弟!”便‘哇’吐出一口血。林平之听见动静顿时止步,回头看见令狐冲捂着胸口单膝跪地,脱口急叫“令狐冲!”便飞身到他身边扶他。   令狐冲靠在他肩头,嘴唇带血渍笑道:“林师弟,那时在黑木崖,是你口吐鲜血倚着我,现换我倚你啦,果真风水轮流转。”林平之斥道:“你如今伤成这般,怎还有心思说笑。”顿了一顿,环望一回庵内又道:“你有伤动不得,我叫你恒山派弟子来罢。”说罢要起身,令狐冲忙按住他手道:“林师弟,你今日怎处处避我,离开开封之时你不可不是这般。”林平之没有拨开他手,看一眼他手叠在自己手背上,又道:“令狐冲,我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……”令狐冲打断他:“怎就不是一路人,你走哪条路我跟着走便是!”   林平之听罢心中一惊猛然抬头看他,欲言又止,似是有甚么要脱口而出,却是在几个眼神流转过后,又低下眸子道:“算了。”令狐冲见他似是有甚么难言之隐,不忍逼迫他,便道:“林师弟,我与你一道是不是教你为难?若是如此,我不逼你,你只让我知晓你住处,时不时我去看你便可。”林平之听罢亦未说话。令狐冲心中酸涩,忍不住道:“只这样也教你为难么?难道要你我死生永不再相见么?”   过得好久,林平之才抬头问道:“令狐冲,你觉得今日岳不群如何?”令狐冲不假思索道:“心狠手辣诡计多端!”林平之又道:“你今日见到岳不群第一面有甚么感觉?”令狐冲面色古怪道:“我见他背影并不知是他,待他转身着实吓我一跳!竟如同女子一般翘起兰花指尖声说话,让我好不悚然!”林平之听他一说,登时脸色发白紧闭双唇。   令狐冲发觉林平之不对劲,叫唤他几声亦不见他回应,似是受到甚么重大打击。令狐冲暗暗思忖是怎么回事,来来回回翻想却是想不到原由,转眼又看到近在眼前的林平之,见他俊秀面容,比之先前更甚,肤色亦更嫩滑。令狐冲心下先是疑惑,突然想到林平之亦修习了《辟邪剑谱》!修习《辟邪剑谱》须自宫……令狐冲再看他面容惨白,应是十分介意自己对自宫一事看法,方才自己那般说岳不群,必定伤及到他了。   令狐冲心中疾速翻转,寻思如何开口才不会伤到他这个历经非常人遭遇的林师弟,急急思道:“林师弟心思敏感,我若一个不小心说错话,即便我说的不是我心中所想,亦有可能伤害到他,我方才知晓他自宫时心中确实甚为惊诧,但我万万不可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震惊,我当装做丝毫不在意一般方可,他方才急着要走,定是怕自己瞧不起他。”   想罢令狐冲似是随口道:“我知岳不群为何会如此。”林平之听罢眼珠子动了动,似是等待死刑。令狐冲心中一痛,还是继续道:“他修习了《辟邪剑谱》便是如此。”林平之颤声问道:“为、为……何?”令狐冲道:“《辟邪剑谱》与《葵花宝典》同出一源,开头第一句便是‘武林称雄,挥刀自宫’。”林平之终是支撑不住,坐到地上。   令狐冲见他这般,心头绞痛,扶住他很随意道:“林师弟,你方才这般,必定是怕我因你自宫瞧不起你,其实我早已知晓你自宫,只是在我看来,这只是练武的一个必经之路,就如同练武要修内力一般,我觉甚为平常,就一直未跟你说此事,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介意。”林平之不可置信抬头:“我为习武报仇做这等事……”令狐冲道:“有得必有舍。”顿了顿又补道:“林师弟,我不会瞧不起你。”   林平之眼角微红低头又道:“你方才说岳不群那般让你悚然。”令狐冲道:“如若是林师弟,我就觉得万分好看,我喜欢看。”林平之道:“当真?”令狐冲笑道:“当真,我还觉得,林师弟你这样,比之天下任何男子或女子,都更为俊美。”   说罢便假装腿上和肩上的伤很重一般,倒在林平之身上,哎哟喊道:“哎哟,痛死我啦!哎哟!林师弟,你扶我走罢。”   林平之终于面色恢复如常道:“令狐少侠你要走去哪里?”   令狐冲紧搂他手臂道:“林师弟你去哪里我便要去哪里。”   林平之笑道:“我去天涯海角你也要去么?”   令狐冲忙道:“去、去、去,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去。”   林平之便扶着令狐冲在慢慢走下见性峰,越走越远,消失在烟雾缭绕的山间。   【正文完】   【番外一】林平之内心独白   我福威镖局为天下第一镖局,受尽江湖人士钦仰,我为福威镖局少镖头,亦受无尽尊宠,我爹妈健在家业兴盛,本快意人生,却不想余沧海这狗贼,觊觎我家祖传剑谱,设计将我家剑谱夺去,我曾祖远图公历尽千辛万苦才创起福威镖局,威望东南,却在短短几日见间被余沧海扫平,更悲恸是我爹爹妈妈因此含恨惨死,我恨不得将余沧海千刀万剐碎尸万段!   我从未涉足江湖,先前总有爹爹妈妈挡在我面前,惨遭变故后我绝望至极,一丝活着的气力都没有了,总想就随着爹爹妈妈去罢了,但每当有寻死念头,总有千万不甘,我是林家一脉单传,我若死了,我林家仇恨该如何?难道要让余沧海这恶人逍遥自在吗?不!这教我如何甘心,我不可就这般死了,我要杀余沧海,扫平他青城派!我身负血海深仇便要苟活于世!余沧海狗贼不死我绝不休!   我被岳不群收入门墙,却万万想不到,这岳不群竟是一只豺狼,这正人君子皮囊裹得好紧实,我竟是认贼作父!可恨啊!我尊奉他如父,他竟也为了盗取我祖传剑谱,使尽各种诡计。自他将我收入门墙起,就开始布下这大局,可怜我心思单纯给他设计。   苍天有眼,未将我赶尽杀绝,让我拿得我祖传剑谱,《辟邪剑谱》第一句便是“武林称雄,挥刀自宫!”我终于知晓我祖父为何会留下祖训,林家子孙不得练此秘籍,原是练此功会断子绝孙。我未犹豫便即刻挥刀自宫,我深陷豺狼窝无路可退,我已没有选择,只要能报得大仇,我已甚么都不在乎。   《辟邪剑谱》果真是无上秘籍,不愧受江湖人追捧,才短短数月,我剑法迅猛增长,杀余沧海已绰绰有余。每当我练辟邪剑法有所增进之时,我腰身便愈发柔软,声音尖细,皮肤越发细腻,胡须渐渐脱落,心性大变,对鲜艳服饰更是喜欢,渐渐偏爱女子所用胭脂水粉……我发觉这一切之时惊恐至极,我堂堂七尺男儿,怎如女子般搔首弄姿?想罢我又嘲笑自己,我已自宫练气,哪里还是甚么七尺男儿?不过就是个不男不女怪物罢了!我这副模样已不想存活于世,待清了这笔血债,我便下黄泉见我爹妈,只是……我这般模样,怎有脸面去见二老……   我报仇心切,辟邪剑法未练高深,五岳剑派并派大会上,见到余沧海便迫不及待找他报仇。自习得辟邪剑法之时,我便日日夜夜想着该如何找余沧海报仇,我要用最阴毒的手段慢慢将他折磨至死,我要他眼睁睁瞧着青城派弟子一个个死去,他丝毫办法没有!我要一寸一寸挑掉他青城派!自他将手伸向我林家《辟邪剑谱》之时便该明白,江湖恩恩怨怨,总是一报还一报!   我杀了余沧海木高峰,却废了一双眼睛。想不到岳灵珊一心跟着要照看我,这贱人到如今竟还要使岳不群假惺惺招数,我已不再是被他们玩弄于股掌间的林平之。   此时竟遇见劳德诺,武林近来局势动荡刀光剑影,这厮还活到如今,果真是小人千年不死。劳德诺教我归顺左冷禅,待左冷禅亲施刀圭药石医好我眼睛,再与他共谋大事,我一再细想,我一日之内杀掉余沧海木高峰,不久将人尽皆知,莫说岳不群不会放过我,武林中人知晓我一个瞎子怀有无上武功秘籍《辟邪剑谱》,我便不会有宁日,事到如今投靠左冷禅才是万全之策。劳德诺这小人阴险狡诈,我单单口头答允他定不信,为表明真心,我只得刺岳灵珊一剑,我只需不刺中要害她便可。   与劳德诺赶往嵩山之际,遭游迅等人伏击,劳德诺这厮嘴脸终于露将出来,哼!江湖人心险恶,任谁都是一个模样。万想不到令狐冲竟出手相助,将我掳走,令狐冲亦要来分《辟邪剑谱》这杯羹么?   我初次与他相见,他身负重伤还阻拦余沧海伤我,当时我心中便记他恩情,他未知晓我身份,救我不可能为我剑谱,实是出于他英雄侠士心性。随后进入华山门墙,与他做师兄弟,欲加钦佩他浪荡不羁性子,暗暗寻思要勤加练功,与他结为挚友,如今想来当日真是瞎眼了。   他开口便质问我为何要杀他小师妹,岳灵珊竟死了,我未真心取她性命,我刺剑时并未使内力,力度亦有所控制,怎会……怎会将她刺死?   我心中苦涩万般难受,面对令狐冲质问,我只得哑口。不料令狐冲一再紧逼,他如此步步紧逼却不杀我替岳灵珊报仇,必定如岳不群般留我性命谋取我剑谱,我心中忿忿一气便说:“岳灵珊死便是死了,就是死于我林平之之手。有其父必有其子,岳不群和岳灵珊合谋欺我,盗取我祖传剑谱,杀了她有甚么错,虽未手刃岳不群这伪君子,杀了他女儿,也教他心头难受,稍解我心头之恨!你要为她寻仇,找我便是!”果真话说完,便受了令狐冲一掌,我登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。   我只不过骂了岳不群几句,令狐冲便大急将我打伤,我心中嗤笑,他这般沉不住气,跟岳不群真是差远了。   令狐冲将我安置于一片竹林木屋之中,他说不为我剑谱而来,关于岳不群待他查清楚再与我算账。这必是他阴谋诡计,盗取我祖传秘籍前总假惺惺向我卖好,可惜我林平之早已非当初林平之,这等小伎俩,岳不群已使过一次,我怎会再上当。   我与他为岳不群发生口角,他气急几次欲出手将我打伤,却是在最后关头忍住,怒极不杀必是有图谋,目的这般明显,我一个瞎子都知晓,他怎会这般蠢还想行骗。他忍将不住,愤愤离开竹林。我无依无靠,眼瞎甚么都瞧不见,大仇亦未报完,心中悲苦万千,犹如浸入苦水之中又被人紧紧捏住,简直生不如死,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学得辟邪剑法,老天却戏弄我一般弄瞎我双目,为何不能待我手刃岳不群?为何!   木屋并不大,我摸索走了一遍,屋内摆设极为简单,仅仅一张木床,以竹子拼成,还有一张石桌。我用手摸了一圈,桌沿光滑,还有细腻石粉,想是令狐冲新砌不久,石桌就在木床边,靠近床尾。屋内仅仅这两样物件,此外并无他物,更惊奇是,木床边沿竟不是尖锐边角,所有尖锐边角均已被削平,有些以大量竹叶裹之,细细摸了每一处角落,竟是没有一处是锐利边沿,这是令狐冲故意为之么……令狐冲为讨好我竟做得这般仔细吗?   我在摸索木屋之际,莫名被点了穴道,便被人抗于肩上飞奔,此人内力必定在我之上,否则我必定会探得他脚步声。飞了约莫一个时辰,我便被丢与地上,听到一个声音道:“林小子,老夫对你《辟邪剑谱》甚感兴趣,将你请上崖,便是要借你剑谱一阅。”听他自称老夫,声音浑厚苍然不怒自威,想必是任我行。想不到任我行杀了东方不败,武功威震武林,竟还觊觎我《辟邪剑谱》,这《辟邪剑谱》重现江湖,竟引来这诸多人眼红。   我心思万转千回,《辟邪剑谱》是张保命符,若是将剑谱给任我行,他得剑谱后,必将我杀了。若是不将剑谱给他,他不会杀了自己,但定受他许多折磨。我便使他一计:“每日传他一句剑诀,让他尽力医好自己的眼睛,医不好便不给他完整剑谱,待自己眼睛医好,凭他任我行亦不是自己对手。”   想不到话未说完,便受了任我行一掌,镇得我五脏六腑剧烈阵痛,大吐一口鲜血,想必今日要在此交待了,可恨岳不群这狗贼还活在世上,我便是死亦死不瞑目……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股真气输入体内,护住了我的心脉,疼痛不似方才那般重了。还隐约听得甚么“……林平之是我同门师弟……”便甚么也听不见了。   昏过去之时,我做了个很长的梦,梦中甚么都是黑乎乎的,甚么都瞧不见,心中苦痛至极却不知是甚么缘故,只觉是深陷阿鼻地狱,只想有人将我拉出去。浑浑噩噩间,有个声音总在我耳旁,似是在哪里听过很是熟悉,我渴求抓住它,觉得抓住这个声音我便能脱离这无尽黑暗。   我转醒发现是令狐冲,心中登时一惊,昏厥之际似是听到他声音我还道是幻觉,我昏睡之际在我耳旁声音的果真是他么?他已救我两次,只不过他与任盈盈郎情妾意江湖人尽皆知,他怎肯为了我抛弃任盈盈,令狐冲瞧着为人仗义,看中情义诺言,此刻却是为了讨好他老岳父来使计谋与我卖好。我心中五味杂陈,他明明是来盗取我剑谱,与岳不群一个狗模样,我怎能期盼他能带我脱离苦海?   我索性揭穿他面目,他终于坦诚是给我灌毒水,我怒极斥他卑鄙小人枉为英雄,他却以每月十五服一次解药,服够三次方可解毒威胁我,教我答允他一事。还会是甚么事,必定是《辟邪剑谱》,却万万想不到他竟要带我去医眼,这是甚么计策?把我眼睛医好后我怎可能再将剑谱给他,岳不群怎会教出他这般愚钝的徒弟。   在客栈我被几个瞎子围攻,令狐冲那蠢人竟不顾一切冲进来,他难道瞧不见房内一丝光亮都没有吗?那几个瞎子曾经被令狐冲刺瞎,此刻狭路相见,他们必定不会轻易罢手,在这黑暗之中令狐冲必不是他们几个对手,哼!令狐冲死了正好,免得他对我纠缠不休。   少时,他便被刺了几剑,我竟管不住自己将他救下,我那时心中混沌,稍稍平息后想他是为救我才被围攻,见死不救未免恩将仇报,又想我中他“百蚀液”,他若这般死了我该问谁拿解药?岳不群未死我怎可先死,再者他答允带我去医眼睛,我眼睛医好后再与他死斗也不迟……心中反反复复冒出许多念头,心烦至极。   我与他在暗中靠得十分近,听得他咚咚的心跳,心中竟有种莫名感动,我经受许多,心里阴晦,常常恶语对人,亦认为人人与我一般,我在阴暗的地狱许久,心早已如死水,此刻竟有感动真是稀奇。   在山洞中他为逗笑我,说了句“我哄师妹,也哄师弟”,那话中似有暧昧,我心中讶异之时亦觉得有人这般待自己甚是难得。他为我尽力说服平一指夫人给我治病,到河中抓螃蟹为我制药,小心给我上药,我眼睛虽看不见,但却是能感受到他的关切。   在我父母离世后,我总用眼睛看人,如今瞎了,瞧不见令狐冲模样,我先以恶看他,未曾想到没了眼睛瞧人才能看得真,令狐冲的确不如岳不群一般,不如余沧海一般,不如左冷禅一般,江湖中人谁都不如他,他最坦荡有情义,我遭遇残恶之人,阴险之人,虚伪之人,如今遇见他是何其有幸。   后来在客栈与他同眠一榻,我终于敞开心与他聊了许多心事。而后又想到我与他不同,我为复仇自宫,变得阴险,我们毕竟不是同道人,我不禁悲伤。可我们曾拜在同一师门下,我们曾是一路啊!罢了,我们回不去了,就如同我爹妈不会回来一般。况且我还杀了他最爱的师妹,他说要找我寻仇,我们终究只能是仇人。即便他不找我寻仇,我还有什么理由与他同路?当晚我趁他不备,点了他的穴,逃离了。   与他分别后,我复仇心切,日日夜夜勤练功。我的腰身越来越柔软,声音越来越细腻,唇色更红艳,眉梢与眼角亦多有风情,而我渐渐多偏爱华丽服饰。我常望见铜镜中的自己雌雄莫辩,心中暗暗伤情恐惧,我这般鬼样子,该如何与令狐冲相见?同时我亦发现我心性大转,常常忆起令狐冲,心中感觉强烈且难熬,这滋味如同苦恋相思般,我心中愕然,我竟是对身为男子的令狐冲产生了男女情意!   岳不群与令狐冲在见性峰打斗,岳不群这狗贼又使诡计将令狐冲打伤,令狐冲性命迫在眉睫,我忍不住出手将岳不群杀了。我大仇得报,我心中怨恨和戾气终于消散,而我亦我变成了跟岳不群一样不男不女的妖怪。我解开令狐冲穴道催促自己尽早离开。却不料他竟说他早就知晓《辟邪剑谱》秘密,还道这并非羞耻之事,只是练武必经之路,就如同练武要修内力一般。令狐冲怕伤我颜面,必定是说话哄我,不过他能说出此番话,想必不会是个窄心纠结之人,令狐冲如此,任盈盈能得他之心,是何等幸运……如若我能够与他相伴一生,我亦不下黄泉寻我爹妈了……呵呵,林平之啊林平之,你把自己变成不男不女的妖怪,还心心念念令狐冲这一男子,真是不要脸!   在我内心酸涩之时,令狐冲竟说了句话:“林师弟你这样,比之天下任何男子或女子,都更为俊美。”我呆若木鸡,不知该如何反应,他这话里分明有暧昧。   未想他下一刻便借伤痛倚我身上,嘴里直哎呦喊疼,说要我扶他下山,我心疼他但亦温暖,忍不住笑问他:“令狐少侠你要走去哪里?”   他说:“林师弟你去哪里我便要去哪里。”   我心中又一暖:“我去天涯海角你也要去么?”   他忙道:“去、去、去,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去。”   霎时我整颗心注进阳光,充沛明亮,几乎燃起来。我仿佛在阴晦地狱呆了几生,好似我心中阴戾生来就有一般,即便是几世投胎轮回,亦从未敢奢求内心化净飞升极乐世界,却忘记了我曾经亦是坦荡正气满腔侠情。如今血债讨清,仇恨戾气散尽,我内心亦不再阴暗,从此便是浪迹天涯,我亦有人相伴了。   【番外一完】   【番外二】   令狐冲肩胛与腿上有伤,下见性峰时走得不方便。林平之初与令狐冲坦诚相待,竟觉有些羞赧与不知所措。两人一路无话,林平之只搀扶着令狐冲一步一步走下山路,却早已心疼得不行,扶着令狐冲的手越是小心温柔。   令狐冲看在眼里,心暖道:这林师弟啊,嘴上说不出心疼的话,却是在行为和眼眸里全表现出来啦!   走了大半日,终于走下性峰,两人便在路边一间茶蓬歇脚。茶蓬只为过路旅客提供茶水和歇脚之处,甚为简陋。令狐冲与林平之坐在一张木桌前,桌上两只茶碗。林平之端起其中一只碗,用袖子仔细擦拭后,将它放在令狐冲面前,倒上了满满一碗茶水。   令狐冲看着林平之提起茶壶的手,指节分明,修长干净,动作轻柔,心下一暖,便道:“林师弟,你真是体贴。”林平之听他一说,面上登时火烧,急道:“我眼睛看不见时,你也这般照顾我,我报答你罢了!”令狐冲见他又急又羞,便笑道:“那若是我不受伤,林师弟便不会这般体贴我么?哎,那我宁愿永远伤着。”林平之瞪他一眼,急道:“令狐冲你胡说甚么!你怎会一直伤着不好!”令狐冲见他着急,于心不忍,柔声道:“是是,林师弟说得对,有林师弟陪着,我定即刻就好。”林平之听他语气似哄似宠,登时发觉方才自己竟未作他想急急说出那番话,登时忸怩低声嗔道:“你就会油腔滑调。”林平之这一嗔,令狐冲心中酥暖,不禁盯着林平之瞧,见他面若桃花,唇红齿白,眼眸熠熠闪动,好一个俊美俏丽公子哥!   两人坐不到半盏茶,突然听到远处急促马蹄,寻声望去,只见一人在快马加鞭,马蹄所到之处尘土飞扬,令狐冲见到来人,忙惊奇喊道:“盈盈!”林平之听令狐冲一喊,抬头看来人,立时呆愣愣盯着任盈盈,神色渐渐沉郁,不似适才满面春风。   任盈盈听得令狐冲喊她,急拉辔翻身下马,到令狐冲前道:“冲哥,我听说岳不群上见性峰,你有没有事?”令狐冲想到自己对她那般,她还如此担心自己,心中愧疚又感动,便安慰道:“盈盈,我没事。”任盈盈唤一句“冲哥”便要上前更靠近令狐冲。   此刻林平之却倏地站起来,转身便走,凉凉丢下一句话:“令狐冲你与任大小姐好生叙旧。”令狐冲大急,立刻起身,却忘记先前腿被岳不群打伤,这一动便扯到痛处,令狐冲忍不住低哼一声,便站立不稳。   任盈盈离令狐冲仅一步,一伸手便扶住了令狐冲,令狐冲顺势便倒靠在任盈盈怀中,林平之行动虽快速,却只抓得住令狐冲一角袖口。   林平之见令狐冲与任盈盈靠得如此亲近,自己却若旁人般只碰得他衣角,登时面露沉色,手却还紧抓着令狐冲袖口不放开。   令狐冲立马稍稍推开任盈盈,与她拉出距离,瞧着林平之道:“我没事。”林平之却未看他,依旧呆呆出神。   任盈盈瞧着他俩暗有情愫,知晓先前自己猜测并不假,暗暗长叹一声,道:“令狐少侠,今日既是赶上,你有样东西存我这里许久,今日便还你,顺便……”任盈盈瞧了林平之一眼,才续道:“与你道别。”   令狐冲疑惑道:“盈盈,我并无甚么东西交付于你保管,你为何要还我?你说甚么道别,你要远行么?”   任盈盈笑道:“令狐少侠,你真无东西在我这里么?你怎忘了婆婆?”令狐冲听罢,登时顿悟,瞪大眼望着盈盈,盈盈见他这般反应,脆脆笑起来。   林平之见两人言笑晏晏,脸色不禁又一沉。   任盈盈笑罢,便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交到令狐冲手中,道:“令狐少侠,今日将它归还于你,我可不想为你保管一辈子。”说罢便翻身上马,回头望了令狐冲一眼,张口却说:“林平之,你好生照顾他。”便扬鞭而去,霎时间便不见了踪迹,只留眼前一片茫茫尘土,远处依稀听得刺耳的挥鞭声与马蹄声,   令狐冲摊开一瞧,果真是《笑傲江湖》,心中顿时怅然,心中佩服盈盈的胸襟与聪慧,世间如此伶俐豁达女子,恐怕仅盈盈一人。   林平之瞧见令狐冲如此神情,冷哼一声,甩开令狐冲袖口,转身便走。令狐冲一脚深一脚浅赶上,道:“林师弟,你等等我。”林平之哼道:“你的情人任大小姐走了,你还跟着我干甚么!”说罢也不理令狐冲兀自走了。令狐冲跟了一路,天暗之时林平之终于在一间客栈歇息。   令狐冲要跟着林平之进房间,却被林平之锁在门外,令狐冲只得使上苦肉计,连连“哎哟哎哟”喊伤口疼痛。林平之心一软,便将他放进房间,却是冷着脸不跟他说话。   令狐冲道:“林师弟,今日见到盈盈后,你为何一直郁郁寡欢?”林平之哑口,不知该如何回答,林平之心中明白自己为何不欢,可令狐冲未必明白,令狐冲答允追随自己,或许只是出于同门师兄弟情义,亦或可怜自己在这世上无依无靠,而自己对于令狐冲却是男女之间情意。   令狐冲见林平之未回答,便又道:“林师弟,你知晓今日盈盈给我的是甚么东西么?”林平之道:“还能是甚么,定是你们的定情物。”令狐冲道:“是,确是我与盈盈的定情物。”林平之没想到他竟这般回答,心中郁闷难受,便不再说话。令狐冲又自顾道:“我与盈盈当初因《笑傲江湖》曲谱结识,约定日后琴音和弦,一起笑傲江湖。她如今将这本曲谱交与我,便是说当初的约定已不作数,她是聪明伶俐之人,把曲子还我已说明了一切。”   林平之道:“她如此聪明伶俐,你为何还要弃她而去,现在若去追她尚未晚。”令狐冲道:“林师弟,我答允陪你去天涯海角,便不会食言,你当我令狐冲是甚么人。”林平之凉凉道:“你曾答允任盈盈与她笑傲江湖,如今不是亦负了她么?”令狐冲一愣,万想不到林平之会这般说,自己确是负了盈盈,遭尽天下人辱骂亦不足惜,但却不想从林平之口中听到,林平之这番话教自己内心酸涩。   令狐冲走到林平之面前,盯着他双眼道:“林师弟,我确实如你所说,负了盈盈,但我令狐冲此生能负盈盈却不能负你。”令狐冲说得铿锵,林平之见他眼中决绝亦不由得一震,便低声问道:“令狐冲,你可想起今日任盈盈与你道别?”令狐冲蹙眉道:“此事我十分不解,盈盈分明与我道别,却未说她要去何处,听她语气,似是要隐退江湖,今生难相见一般。”林平之道:“不是她要走,是你要走。”令狐冲道:“我从未说我要走,她怎会知道?”林平之道:“你不是答允与我一起走么?”   令狐冲登时吃惊道:“她怎知你要走,又怎知我与你一起,自上次将你从黑木崖上救下后,我从未与她联系!”林平之道:“任盈盈确实聪明至极,如此奇女子,世间罕见。”令狐冲惊奇道:“我早知盈盈聪颖异于常人,可未曾想到竟到如此境界,林师弟,你果真如她所说,要隐退江湖么?”。林平之叹道:“是,你现在已知道我要远离江湖,从此隐退,你亦要一起么?”   令狐冲毫不犹豫道:“是,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。”林平之听他这般说,内心暗涌,犹豫道:“令狐冲,任盈盈如此伶俐女子,对你一往情深,你为何要负她,你是可怜我孤苦一人才要与我相伴么?”   令狐冲一听,终于理明白为何林平之见着盈盈后一直闷闷不乐,原是因自己与盈盈的过往情意。林师弟心思细腻敏感,他担忧自己会随盈盈而去,如今答允与他相伴,又害怕自己是因可怜他才与他一起退隐江湖,他心中藏事,却闷在心里,自己这般粗心,真是不该。   令狐冲望着他道:“林师弟,我与盈盈,牵绊多是恩情,当初盈盈集结天下英雄于五霸岗为我治病,又只身去少林寺以她命换我命,她对我恩情厚重,我只能来世再还。”说罢双手搭在林平之肩上,道:“林师弟,你可知我为何坚决与你相随?”   林平之不答,他知晓即便自己不答,令狐冲也会将此原由说明白,便暗暗捏紧手指等令狐冲说。果然令狐冲续道:“你爹爹对你妈妈是何情意,我对你便是何情意,这便是我与你相伴的理由,你明白了么?”   林平之眼眸湿润,半晌才低声哽:“嗯。”   【番外二完】【全文完】 ╭小说书本网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。